第38章-《折南枝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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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曾想,这么快就得了机会。

    枝枝垂下了眉眼,轻声道:

    “我不愿意被困住,也不愿意被孩子困住,更不愿意让孩子也被困住。”

    “得望自由,何图归笼。”

    “放过我,也是放过他。”

    短短的几句话,让谢回都不由得心魂振荡。他做不到与面前的女子感同身受,但是他却不得不佩服,作为一个女子,她竟然能如此通透。

    这让谢回对兄弟的仅存的几分愧疚也没了,心底只剩下了作为小舅舅的护短之心。

    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模样,将她一口饮尽的药碗接了过来,温柔的将她扶着躺下,认真交代道:“小外甥女,你放心,小舅舅定将你安稳的送回扬州老家。”

    这已经不完全是来自家族的嘱托了,还有他对于面前小家伙的怜惜。

    至于其他的,他也只能说声:兄弟,对不住了。

    药力慢慢上来,枝枝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,就要睡着的时候,她问道:“舅舅,可否再拜托您一件事?”

    谢回道:“何事?”

    枝枝:“可否替我寻回一把匕首?”

    谢回:“什么模样的匕首。”

    枝枝说了一下匕首的特征,谢回不解:“这匕首,我好像见过。小外甥女你寻这个匕首做什么?”

    枝枝撇过头,低声道:“锋利,用顺手了罢了。”

    ー

    谢回去江边布置好了其他的,又想起来,他下悬崖的时候,似乎是在崖边见过一把匕首的。

    如今,他正巧见到了自己兄弟迎风咳血的一幕。

    花了好大的力气,他才止住了冲出去的念头。

    一边是自家小外甥女,一边是多年的好兄弟。

    想到小外甥女的性情,再想想自己兄弟的德性。如今人家小姑娘死活不愿意跟他了,谢回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,确实不太合适。

    回去后,谢回犹豫了一下,说:“没寻到匕首,大概是落入江中,水冲走了吧。别伤心,小舅舅再给你寻一把锋利的,多用用就顺手了。”

    ー

    宫里。

    夏至被拎着脖领子带到屋子里的时候,又急又气:“说了,让你温柔点。你把我拎断气了,谁来给主子调理身体。”

    冬至冷声道:“快看病。”

    夏至跑着过去,掀开床帘以后,猛的瞪大了双眼:“主子这是怎么了?不是一直在调养身体。怎么就突然这么严重了!”

    说着,她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,对一旁的冬至道:“捋开主子的衣袖,还有脚底,我要行针,先把气血上涌堵住的淤血逼出来。”

    银针下去,不多时,就见卧床的人吐出一口深色的血液,缓缓地睁开了双眼,开口问道:“可有下落?”

    这句下落,自然问的就是南枝的下落。

    虽然不愿意再次打击自家主子,但是春至还是尽职的说出了实话:“在下游发现了姑娘的衣衫,上面染了血迹,旁边还有猛兽在蚕食碎骨。”

    被洪流冲走后,若是尸体被冲至下游河边,被猛兽夺食也是有可能的。

    春至将衣衫和碎骨都呈上来,傅景之靠在床畔,素净苍白的指尖夹起破碎的衣衫,猛的收紧,骨节被他攥的发白。

    半天,他才又用手触摸碎骨。

    但是,摸到碎骨的那一刻,他又猛的变了神色,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,缓声道:“这不是人骨。”

    春至拱手道:“属下继续去寻找。”

    主子说了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”,那必然不会单凭一身破碎的衣衫和不知名动物的尸骨就放弃的。

    春至出去后,傅景之又重重的咳嗽两声,嘴角涌现血丝,在苍白的唇色下尤为惊心。

    夏至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提醒道:“主子,您的身体刚清理完寒蛊的余毒,还未调养好就如此操劳,又经历情绪大起大落。若是继续如此,恐怕会留有余症。”

    傅景之擦去了嘴角的血,咽下了涌上来的腥甜,淡淡的说:“我的身子,我自己知道。”

    见主子如此,夏至也只能屈身道:“属下这就去为主子配药。”

    仅剩冬至在屋中的时候,傅景之问道:“朝堂上如何了?”

    冬至:“禹王谋逆逼宫的消息已经坐实,其同党已除,谦王自始至终都未发声,现在就等您入住昭干宫了。”

    到“昭干宫”三个字,傅景之下意识皱眉:“换一所宫殿。”

    冬至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短短的一段时间,傅景之杀伐决断,将朝廷上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,服下药后,看着外面的天,缓缓说道:“陪我回一趟府邸。”

    乌云低沉压抑,京城也落了雨,淅沥沥的雨水将街道冲洗的焕然一新,街道上人人奔跑避雨,寻常人家完全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但是朝代的更迭,永远和寻常百姓家沾不上边。

    百姓依旧欢喜如故,过着自己的日子。

    马车行驶在路上,溅起水花,一旁被两边护卫阻拦着,没人敢靠近。

    到了景王府,傅景之却觉得突然面前的府邸已经物是人非了。

    明明他已经大权在握,再没有人能够制衡他,威胁他。

    但是他却莫名的,心底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他入了内院,窗前的软塌上再也没有一个温软的小女人,懒洋洋的靠在软塌上,惬意的看话本子。

    他进屋,也没有娇小的人儿,踮着脚为他更衣,询问他今日累不累,要不要喝水。

    唯有屋子里,四处都留着她的物件,首饰、衣物、她喜欢的话本子、她身上清淡却好闻的味道。

    傅景之突然觉得眼角发酸。

    但是下一刻,他又仰起头,抑制住自己抽搐揪疼的心口,对着空气轻“呵”一声。

    她怎么可能死了呢。

    她不可能死的。

    他未见过她的尸首,仅凭一件衣物,能算得了什么。

    傅景之站在原地很久,直到日暮西沉,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,安静的仿佛世界上仅剩他一个人,他才慢慢的动作起来,去燃起屋子里的烛火。

    先从窗前的烛火燃起,将软塌上的话本子捡起来,放在了梳妆台上,又点燃了梳妆台前的烛火,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憔悴的面容。

    最后,屋子里明亮的如同白日,他却仍旧不满意。

    觉得。

    今日的夜,实在是太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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